我的父亲死得很亏

我的父亲出生于贫穷家庭,没有上过学,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。

他生了4个孩子,我有一个哥哥,两个妹妹。

4个人中只有我读书成绩马马虎虎的,两个妹妹和哥哥成绩极差。

父亲对我抱有特别的希望,希望我能够考上,跳出农门,端公家饭碗。

虽然我读书极为用功,刻苦,但是,可惜成绩不怎么样,我初中读完后,两次考高中,两次连预选都没有通过,只能回家干农活。

父亲对我极端失望,最后一次听说我预选没有通过,气得打了我一扁担。

父亲人很正直,为人很热心,经常免费为村子里人帮忙干活,虽然人缘很好,但是,不善于挣钱。

我们童年家里给我们强烈的一个印象就是贫穷,缺衣少食的,我们嘴特别的馋,衣服破破烂烂的,房子破破烂烂的,家里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。

我的父亲身体很好,也很乐观,整天笑呵呵的,不像我整天愁眉苦脸的。

但是,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情,他最后竟然生了胃癌。他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了,我常常思念他,他是一个极度正直善良的人,死的时候被癌症折磨得骨瘦如柴,非常悲惨。

我的父亲身体本来是非常棒的,他的病的起源与国家一项错误的政策有关。

 以前,卖猪肉都是食品站独家经营,私人是不允许卖猪肉的。这个政策也不错,农民可以吃到新鲜放心的猪肉。

 后来,随着改革开放,市场经济悄然兴起,这个和食品站的垄断是尖锐矛盾。很多私人偷偷的卖起了猪肉,由地下偷偷摸摸的,到明目张胆的公开买。

由于私人卖猪肉,价格低,服务态度好,又可以赊账,又是送货上门,很快,食品站是纷纷倒闭。

上世纪90年代,为了挽救倒闭的食品站,国家出台政策,恢复食品站的垄断地位,私人如果卖肉,只有到食品站批发,不允许自己屠宰,这个政策叫做“定点屠宰”。

由于是垄断,食品站把猪肉批发价格定得非常高。私人卖肉的经营户没有主动权,别无选择,失去了利润空间,这些人对“定点屠宰”极为不满,恨之入骨。

但是,这个时候市场经济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。地方政府为了把这个政策稳定下来,也是费了很大力气的。

我记得我们这个地方有一个开小百货店的妇女,在店后面偷偷卖肉,被食品站的人发现,食品站的人没收她的猪肉,她和食品站的人打骂起来。

食品站的人叫来派出所的人,把她抓进派出所,到了派出所她仍然大骂,第二天,她不知道怎么就死了。

派出所的人说她生病死了,后来派出所和食品站赔点钱给她家属,事情就不了了之。

发展到后来,私人经营户从食品站按计划批发一些猪肉,再偷偷的在家里屠宰一些生猪。

这些私自屠宰的猪肉由于没有食品站的盘剥,价格低,经营户就是靠这些猪肉赚钱的。

一段时间内,食品站规定一个经营户一个月要完成600----900斤猪肉的计划。这个600----900斤猪肉一把情况下批发价格定的是非常高的,比市场零售价还要高,私人经营户只有靠私自屠宰的那部分猪肉生存,所以,他们也是处境艰难。

食品站从一开始不允许私人自己屠宰,到后来,只要私人经营户完成了任务,也就是睁一个眼闭一个眼。

我们附近的肥西县三河镇,是我们这儿最大的集镇。镇上许多卖猪肉的私人经营户,他们大量屠宰生猪,低价销售,造成了农村与集镇猪肉价格差距拉大。

在农村,猪肉是农村人最重要的食品。一般农村人日常生活吃菜就是烧猪肉,加上烧白菜。

我的父亲说:“门口食品站的猪肉太贵,上三河镇买又没有时间。”所以,他经常到镇上一下的买许多猪肉,回来用盐腌,经常是吃很长时间。

我那时候不和他一起生活,我每次回家看到他吃腌肉,都提醒他们要经常吃一些新鲜的猪肉,不能够老是吃腌制肉,可惜他不以为然。

有时候,我回家看到腌制的猪肉都已经发黄变质了,我的母亲仍然舍不得扔掉。我把这些变质肉扔掉,常常找来父亲和母亲的责骂。

当我父亲确诊是胃癌,已经是晚期了,我们一家人回想起来那些发黄的腌肉,一切都已经晚了。

 我们附近农村有许多人和我父亲一样患上胃癌,绝大多数因此而丧命。

 他们都是日常生活中发黄的腌肉陪伴着一生。

 这几年,市场经济横扫中国城乡,由于食品站是集体企业,缺少监管,贪污懒惰,又慢慢的倒闭,被淘汰。

农民又可以吃上新鲜的猪肉了,加上冰箱的普及,农民患胃癌的人大幅度的减少。

 有人看了我这篇文章,可能认为癌症发生怎么可能和国家政策扯上关系?

在英国历史上,曾经对有窗户的人家收税,结果很多人不开窗户,造成英国历史上许多人因为缺少阳光而患上佝偻病。

我的父亲确诊是胃癌,到蚌埠肿瘤医院治疗,被人骗进了放射科,接受了放射治疗。

那时候,没有网络,我们查不到资料,不知道放射能不能治疗胃癌。

那时候,一个潜规则是:病人家属要塞几千块给主治医生,那个主治刘医生,想要这个红包,就骗我哥哥和父亲,说他们放射科治疗胃癌比手术好。

我们后来才知道放射治愈胃癌的可能性是零,而手术大约有三分之一治愈的可能性性。

父亲生病是因为错误的政策,死于医疗的腐败。